第53章 女儿国(9)_西游崩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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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女儿国(9)

  这可是菩提祖师认证过的讯问金句,据他所说,通常能让被问的人或者鬼情绪激动,有冤屈的说冤屈,没冤屈的编冤屈,总而言之,是个吃瓜利器。

  那只银色的团子看起来应该是属于正常的鬼,桑桑一调高声音,就听见它骂骂咧咧地道:“臭道士!

  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鬼主意!瞅着老娘长得好看,你们这些龌龊下流的手段一出接着一出,别给自个儿带青天大老爷的帽子膈应人!”

  这一通抢白又快又急,信息量巨大,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在场几人均是一脸懵逼。

  一瞬间的愣怔之后,桑桑抽了抽嘴角,忽略了这一股东北大碴子味儿的口音,反问道:“臭道士?龌龊下流?怎么个龌龊法?详细说说?”

  作为一个正经的道士预备役,桑桑下意识地把重点放在了同行的职业道德上,这可是作风问题啊,道士群体要是真有这种败类,桑桑说什么也要好好教他做人。

  胎灵:“…………”

  先前还骂骂咧咧、自称老娘、看起来凶的一批的胎灵突然闭麦,默默地合上了咧开的大嘴,整只团子都轻微地颤抖起来,桑桑十分不明所以:“你怎么不说了,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受了什么委屈?”

  红袖看不下去了,她轻轻地扯了扯桑桑的衣角,低声和她咬耳朵,语气十分地恨铁不成钢:“……姑娘,你这么问一个姑娘家,不太好吧?”

  桑桑:“……”

  桑桑拍了拍她的肩膀,正色道:“不,你不懂。”

  桑桑当然知道自己的问话方式在正常人看来十分不妥。

  如果那个胎灵说的是真的,她确实曾经遭受过某种非人的对待,这种问话方式完全就是在往她的伤口上撒盐,不论出发点是什么,都是十分无礼的行为。

  桑桑之所以敢这么问,是因为她觉得这个胎灵说的话很有水分,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并不完全相信这些话。

  这并不是毫无根据的猜测,这个胎灵看到她的第一反应脱口而出就是一句臭骂,这个愤怒的情绪是非常真情实感的,不像是作假。

  但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点在于,她的语气里没有一种委屈或者屈辱的感觉。

  桑桑虽然暂时失去了探知情绪的能力,但她本人并不是个钢铁直女,作为一个双商正常且曾正面对抗过绿茶和白莲这两种九亿少女的天敌的存在,哪怕没有特殊情绪感知力的辅助,她对于“委屈”的感知也是一等一的。

  相比于绿茶刻意营造的让人觉得“你真是受了委屈”的错觉,真正的委屈是一种很沉默、甚至可以说沉重的情绪,那是一种不需要言语也不需要对比,就能让人感觉到的真切的伤心。

  而巧合的是,这个胎灵的话里分明暗示了她有什么委屈,但她的语气里,却偏偏缺了一份最重要的委屈,再加上胎灵这个初始身份着实不能给人什么好的印象,桑桑没有办法不多想。

  胎灵依旧沉默着没说话,桑桑等了一会儿,耐心告罄:“你如果实在不想说,我也不逼你,问欲符问不出来,我不介意直接用搜魂符,到时候哪怕真有什么委屈,魂魄受损,可就想救都救不……”

  “姑娘!”桑桑“回来”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红袖打断了,她疑惑地转过头,就看到红袖的脸色变幻不定,双手握紧又松开,好一会儿之后,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做贼般的迎上她的目光,又迅速地垂下了眼,艰难道:“……这件事,妾身或许知道个大概。”

  “……”

  桑桑这下是真的惊讶了:“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胎灵的记忆是前世的,难道你上辈子就认识她了?”

  不,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要命的是——

  “你也有前世的记忆?”

  “你也是……胎灵?”

  这正是桑桑想说的话,但却是悟空口中说出来的。

  桑桑只愣了一瞬,就被一只手大力地扯开,金箍棒挟着雷霆之势在她和红袖之间划开界限,桑桑抬眸,正对上悟空阴沉的面色。

  “……”

  桑桑一时无言。

  之前一直都是她的主场,红袖忌惮胎灵暴动,而她作为道士,身份天然就与胎灵敌对,因此面对着共同的“敌人”,桑桑下意识地放松了警惕,没想到红袖的身份居然也有问题?!

  大圣一直不声不响的,脑子却是一等一的好使,关键时刻反应简直跟她神同步,而且动手能力比她强多了!

  桑桑站在悟空身侧,心中慨叹,虽然这一波红袖似乎没想对她做什么,但保不齐下一次就会折腾点什么,这种有神队友的感觉真的太爽了,安全感爆表,大圣真的太给力了!

  红袖的脸色白了白,她也没想到这师兄妹两个反应这么快,别说她本来就没想做什么,她就是想折腾什么幺蛾子,也没那个本事啊!

  红袖勉强笑了两声,“两位别误会,妾身确实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桑桑轻笑一声,轻飘飘地斜了那口井一眼,意有所指,“红袖姐姐,你究竟是对我们没有恶意,还是对它们……没有恶意?”

  也是在意识到红袖可能也是胎灵之后,桑桑回想之前种种,这才惊觉自己确实忽略了不少蛛丝马迹。

  换个角度来看问题,简直三观都被重塑了。

  桑桑想起自己在灵河边看到的一群守卫,那个时候她下意识地认为那是守卫,防止灵河暴动,但现在想想,那或许也是一种保护?

  红袖抓胎灵的动作娴熟,神色中不见惊惧,那时候她以为是执法者的威严,现在想想,或许她根本就不用害怕它,因为她们本身就是同类!

  这之后,红袖表现出了急切的压制胎灵的愿望,但她的态度太模糊了。

  桑桑想到这里简直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她默认对付胎灵是共同目的,所以直接把红袖划进了她的阵营,但她的目的是从源头上消灭,可红袖呢?

  红袖描述胎灵的时候就说“那是一群可怜人”,后来又说“已经尝试感化过胎灵”,那个时候桑桑没有多想,但是现在来看,或许正是因为因为同为胎灵,所以她才会尝试所谓“感化”。

  红袖忌惮的根本不是胎灵本身,而是胎灵暴动!如果这些胎灵愿意和平相处,安安分分地不惹事,桑桑相信,红袖绝不会有半分不愿。

  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何况不仅非我族类,还是这样的异类,如此立场,着实让桑桑升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之心。

  红袖能当上太师,且稳坐太师之位近百年,自然不会是平凡女流,别的不说,眼力见儿绝非常人可比。

  如今话已经说出口,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况且这对来历不明的师兄妹聪颖非常,见识广博,胎灵暴动还是小事,她们女儿国现在还有更大的危机,如果这时候把人逼走了,或许之后再也不会有人来,到那时,等待这个美丽又自由的国度的,就只有一片死寂。

  无论如何,她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红袖心念急转,几息之间便权衡了轻重,做下了决定,之前的惶然焦急之色褪去,面上只余一片肃然,她不闪不避地迎上桑桑审视的目光,深深地行了一礼,言辞恳切:“事已至此,妾身愿将一切和盘托出,只盼两位能听我一言,再做决断。”

  话里的诚意很足,桑桑的脸色稍缓,但听到“一切”这个词,条件反射地想深了一点,“也就是说,你确实瞒了我们不止一件事?让我猜猜……除了这里被关的胎灵和你之外,你们这个女儿国,莫非还有别的胎灵?”

  她这话只是随口一诈罢了,谁知话音刚落,就看到红袖复杂的眼神,和她低低的应声:“……不错。”

  桑桑:“…………”

  桑桑:“??????”

  桑桑简直目瞪口呆,要不是顾忌着大圣在身边,她还要保持自己的小仙女人设,她现在就要脱口而出一句mmp了好吗?!

  这是什么魔幻现实?

  未成形未长大的胎灵已经以数量给人造成了巨大的压力,结果现在告诉她,女儿国还有这种红袖这种高质量完全体的胎灵,而且还不止一个???

  桑桑干脆道:“多少?”

  红袖咬了咬牙,坦白道:“半数左右。”这还是往小了说的,实际上这个数目,大概是七成左右。

  “……”桑桑的表情一片空白。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师父告诉她胎灵大多是执念强大之人的转生,而执念强大之人多是恶人,可是现在,她竟然看到了一个胎灵组成的女儿国?

  而且这个女儿国还和她印象里胎灵邪恶的样子完全不符合。

  桑桑下意识地想到了她和大圣从山林中进入村子时候的场景,那两个少女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女皇的大婚,神色间不见丝毫阴霾。

  或许那两人不是携带着上辈子记忆的胎灵,但如果其他有前世记忆的胎灵作乱,那两个少女不会有那般轻快的心情,女儿国也绝不会是如她一路所见这种安宁祥和的氛围。

  所以,这究竟是哪一环发生了错乱?师父教她的那些道理,真的是完全正确的吗?

  桑桑心神震动,红袖看出了她的动摇,趁着时机又添了把火,“胎灵并非是完全的恶,这不是狡辩,妾身也是胎灵,妾身这一路走得不容易,人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胎灵曾经也是人啊!我们从未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姑娘一棒子打死所有,岂非太过武断?”

  桑桑揉了揉眉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彻底缓和下来:“姐姐说吧,我听着便是。”

  红袖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儿,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听完这话总算落到了实处,神情顿时松快了不少,面露感激,再次深福一礼:“……多谢。”

  她的目光落在之前被单独拎出来的银团子上,眼神里多了几分真切的怜惜和温柔,银团子似有所觉地跳到了她的掌心上,红袖微微一笑,配上那张风华绝艳的脸,有种说不出的动人。

  那只银团子落在她的手上便安静下来,红袖伸手在那只团子身上轻轻拂过,团子在她手上一下一下地颤,她的目光仿佛一下子穿越到了许久之前的时光,多了几分悠远怀念之色。

  她似乎在思考从哪里开始说起,想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歪了歪头,显露出几分少女般的娇俏来,任性道:“妾身是个幼生者。”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还出现了新词汇,桑桑还没来得及懵逼,就听到了她的解释:“也就是姑娘说的胎灵。”

  红袖不急不慌,女儿国这些年的变化被她一字一句娓娓道来,桑桑听完之后只想给大佬喊666。

  只能说,流批,是真的流批。

  在她看过的那个《西游记》原著里,女儿国“送子河”的由来并未解释,只有一个喝了水就会怀孕的效果,但是在她所经历的这个女儿国,送子河也就是“灵河”,居然是有头有尾有解释的,就很奇妙。

  从头到尾地捋一遍,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火德星君说的半年前,也就是凡间一百八十年前,这条灵河就已经存在了,那个时候灵河周围还是一片沙漠,但是现在,这里外有山野森林,内有女儿国度,已经是个十分平安喜乐的世外桃源里。

  而之所以有这样的变化,是因为女儿国在这一百多年前,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用一句最简单的话来说,这个故事大概是这样的:

  很久之前有一条河,这条河里有许多灵体,后来这些灵体上了岸,变成了人,而这些人都是女孩子。这些女孩子又分为两种,一种是幼生者,一种是新生者。

  幼生者,也就是胎灵,她们从在河里开始就有着自己前世的记忆,经过河水灵气阴气孕养,记忆不散,神智不损,甫一出生,就拥有着完整而成熟的自我意识。

  最早脱离灵河的一批胎灵有着最为强大的意志和执念,加之灵河养料充足,她们不必从母体出生就能凭着本能吸收日月精华修成人形,但是由于她们消耗的资源不少,在这一批之后,灵河里再也没有能力支持一个魂体的长成,余下的灵魂体,必须要通过母体分娩诞出。

  没有人对此有怨言。

  她们是一条河孕养的姐妹,她们经历过凄楚绝望,因此无比渴望新生,也无比理解这些同胞的渴望。

  于这些可怜的女孩子而言,这里虽然是大漠,但也着实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她们不必受到任何苛责,她们在灵河中和未成熟的灵魂体互相选择,她们把荒漠建设成了一片很好的乐土。

  而新生者,是和幼生者相对的存在,她们是没有记忆或者记忆残缺的纯粹的灵体,灵河转生对于她们就如同转世投胎一样,是完完全全崭新的一辈子,因此被称为新生者。

  新生者没有执念也没有牵挂,活得更轻松但也更弱小,所有的新生者都是分娩后正常生长,她们知道幼生者的存在,到了年龄,也可以去灵河中和灵魂体互相选择,无论是灵体还是胎灵。

  如果按照这个发展,女儿国应该是一片祥和才对,但这里面出现了一些很不太和谐的动静,因为有一部分胎灵在前世遭受了非人的虐待,不愿为人,怨气久久不散,直至整个灵河的纯正灵气都遭到了破坏,而灵河的受损,对河中每一个灵魂体的伤害都是致命的。

  红袖别无选择,每一个胎灵都曾有过不堪的遭遇,她明白这种感受,但她身居太师之位,为了更多愿意放下过去好好生活的灵魂,她只能将这一小部分隔离开来,心痛,却无可奈何。

  红袖实在是个很温柔的人,这些事情桑桑作为一个外人听着都觉得难受,但红袖在讲述的时候,声音却很平静,只是眉间有种挥散不去的哀伤。

  曾经有一句话说:“每一个温柔的人,都是因为曾经被别人温暖过。”然而桑桑看着红袖脸上浅淡的笑容和温婉的声音,只觉得满腹酸楚。

  她想,这世界上还有一种温柔的人,她们之所以温柔,是因为她们经历过太多的残酷,所以才拼尽全力想要给别人温柔。

  就像红袖。

  其实桑桑在听红袖说完幼生者是怎么来的之后,就隐隐地对红袖的遭遇有了猜测,因此并未打算勾起她的伤心事。但红袖确实坦荡又大气,在说到自己成为太师那一段的时候,她特意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前世。

  “妾身上辈子是个劳碌命,幼时操持家中活计,照顾几个弟妹,虽然日子清贫,但一家人平平安安,也算有个盼头。可惜流年不利,九岁那年,正巧遇上了饥荒。”

  红袖那时还不叫红袖,她有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孩儿都有的土名字,叫作大丫。

  大丫九岁那年,懵懵懂懂地被亲爹领进了绮秀楼,换了一小袋米。

  她的美貌自年少时便初见端倪,绮秀楼的鸨母极喜欢她,请了最好的教习师傅教她歌舞诗词、琴棋书画,只等年满十六,便要卖出一个最好的价钱。

  鸨母还特地改了她的名字,取了个“满楼红袖招”中的“红袖”二字,盼着她招来王公贵族、泼天富贵。

  大丫自从改了名字叫作红袖,就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要陷在这楼里,本就是无根浮萍,何况这里还有这么多同她感情要好的姐妹,遂听了鸨母的吩咐,安安分分地学这学那,没有半分怨言。

  几年时间转瞬便过,鸨母对她十分满意,见她聪明机灵,甚至起了培养她做接班人的意思,常常带着她做事,红袖见得多了,渐渐发觉楼里也没什么不好,反而有种意外的真实。

  楼子里的客人三教九流什么都有,红袖听到了太多琐碎又阴暗的东西,心想这些骇人听闻的事都发生在外头,楼里只不过一时欢场,只要不开门,总还是姑娘们的一片安居之地。

  红袖的颜色出落得越发明艳摄人,十六岁的那一晚,她遵循着鸨母的吩咐盛装打扮,然而等待许久,直到过了早已定好的吉时,鸨母仍然没有来敲她的门。

  红袖疑惑非常,刚准备推门出去,就听到门外一阵哄闹之声,姐妹们一股脑地涌进来,后面是被抬回来的软趴趴的鸨母,和一个披头散发、眼睛哭肿的少女。

  那是她最好的姐妹,也是鸨母捡回来从小养大,视如亲女的小蝶。

  红袖昏昏沉沉地听完了整件事的始末,脑袋一阵阵地发晕。

  小蝶不是照姑娘养的,她平日在楼子里专给红袖做侍女,鸨母徇了私,给她安排了这么个轻松的活计,奈何小蝶自个儿心眼实,叫她侍奉红袖,她简直比侍奉鸨母还贴心,人心都是肉长的,红袖自然也待她如亲妹。

  小蝶年纪到了的时候,看上了一个常来楼子里却从不点姑娘只同友人喝清茶的书生,那书生红袖和鸨母都掌过眼,均是认可的,小蝶兴冲冲的等着嫁心上人。

  谁知知人知面不知心,青楼的消息渠道到底闭塞,小蝶今日上街偶然撞破,才知道那书生口口声声说家世清白全是笑话!他不仅有妻有妾,甚至有子有女!

  那个妻子不是别人,正是小蝶同他出去玩时,碰到过好几次、举止行为没有半分出格的所谓“妹妹”!

  小蝶哭着把事情告诉了鸨母,鸨母气不过,带着人上门理论,谁知人家早有准备,十几个家丁冲出来一通棍棒,鸨母被抬回来时只将将剩了一口气。

  红袖还没来得及考虑报仇的事,第二天就被人找上了门,有往日的恩客,也有打擂台的对家。

  绮秀楼鸨母一倒下,群龙无首,楼子里剩余的美人立刻便成了无主之财,群狼环伺,楼里的姐妹们惶惶不安,终日流泪,一片惨淡。

  日子总要过下去,红袖给小蝶留了一封书信,告知了种种安排。

  然后划烂了自己的脸,在灯火热闹起来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从当年戏谑“招红袖”的楼上跳了下去。

  她死在人生最好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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